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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
插天山地勢陡峭,贏得「插天」美名;
鳳凰山稜線如同鳳凰展翼,博得「鳳凰」雅號;
這座標高2288公尺、南投縣竹山鎮的最高峰、溪頭四珠之首─鹿屈山,
會是怎麼樣的一座山呢?
鹿屈山,舊名鹿窟山,相傳當年為水鹿聚集之所。
其登山口位於杉林溪境內,海拔落差約六百公尺。
近年來,拜「水漾森林」之賜,前往朝聖的山友逐日漸增。
登山社習慣將鹿屈山、水漾森林的行程作「0」型路線規劃,兩天一夜,
順登鹿屈山外,還能一睹水漾森林風采。
因此,水漾森林甚至出現過二十多頂帳蓬紮營於此。
想當然爾,也有些體力好的山友,一日完登水漾森林、鹿屈山。
可是無論是兩天一夜或是當天來回,對我而言,都太過倉促。
與其如此,倒不如先以鹿屈山試試水溫,
瞭解路況、時間的安排,擇日再戰「水漾森林」。

七點半之後,除了接駁車與公務車,一般車輛無法進入杉林溪的管制區。
於是,我將車子停在杉林溪旅館附近,
走進管制區,邁向今日的第一站「仁亭登山口」。
杉林蔽天,微風帶來幾許涼意,炙熱的陽光灑滿一地。
十七、八度的溫度,也難怪盛夏時節,
溪頭、杉林溪始終是中台灣著名的避暑勝地。
仁亭,離管制區入口兩公里左右。
這個不長不短的距離,正好暖暖身,為上山作點準備。
十分鐘後,過了園區內的藥用植物園,我到了「仁亭」登山口。
涼亭的右側是條水泥產業道路,路邊停了兩部工務用車。
涼亭的左側,臨近遊園道路旁,有個不甚明顯的陡坡小徑,
旁邊立著一塊告示牌,寫道:
本地區因地震後地質脆弱,
極不穩定,不宜開發,沿途無相關安全設施及指示標誌。
收訊及路況均不佳,來回需十個小時以上,已發生過多次山難,
危機重重,請遊客注意自身安危。

進入水漾森林的人多,山難時有所聞。
但如果不走水漾森林,單純鹿屈山往返,我想,十個鐘頭應該不至於吧!
我從口袋取出記事本,瀏覽前人登山的時間表:
六點二十分─仁亭登山口;
七點十三分─鹿屈山登山口;
八點四十八分─鹿屈山前峰(北鹿屈山)2213m
十點四十八分─鹿屈山2288m
由登山口至峰頂,不過四個鐘頭又二十分,應該是綽綽有餘;
更何況網路上的幾位前輩,可是身著重裝呢!
釐清問題所在,八點十八分,我進入登山口。

登山小徑與產業道路呈現「之」字型的交錯,小徑陡而短,產業道路長而緩。
顧慮到自己時間上的拿捏,我專挑山徑,截彎取直,爭取時效。
淡淡的杉樹氣息瀰漫其間,柳杉、台灣杉,是這地區的主要林相。
直挺挺的杉林底層,充斥著蕨類、火炭母草、花蓼等喜歡溼地的植物。
溼地有溼地的特色,偶爾,
能在斜梯角落、樹縫看到慵懶的盤古蟾蜍遲緩地移動,
聽聞莫氏樹蛙「呱─呱─呱」的引喉高歌。
兩千公尺的山頭非常寧靜,聒噪的蟬聲、喧囂的人潮一一離我遠去。
此時的路,是一個人走;
此時的山,是一個人擁有。

翻過層層小徑,我來到一塊平台。
平台上的杉木,大多已遭砍伐,獨獨留下幾處樹頭,給山友們充當休息之處。
看到後方通往鹿屈山的森林防火巷,便不難明白林務局為什麼會這樣處理。
為了避免貪圖方便的人類,用火不慎釀成大火,鹿屈山稜線是森林防火巷的首選。
也因如此,鹿屈山稜線的視野、展望特別好,雲海、群峰盡入眼簾。
我喝個水、潤潤喉嚨,逕自往稜線而去。
視野絕佳的稜線,走起來可是心曠神怡。
我拿著相機,左顧右盼,完全無視眼前的路況。
忽然間,草叢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抬頭一瞥,近一公尺長的身軀,全身散發紫藍色的黑亮光澤,醒目的紅色眼帶。
這是……帝雉?我興奮極了。
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將鏡頭拉近捕捉難得的邂逅。
牠倒也不急不徐,啄食蟲子的同個時間,不忘監控我的一舉一動。
我試探性地逼近幾步,企圖拍下更近的特寫。
牠開始有了動作,一邊在草叢底下逃竄,一邊張望敵人動向。
幾經測試,牠似乎厭倦了躲躲藏藏的遊戲,一溜煙消失在林蔭草叢。
我回過神,隨手拍下自己的翦影,對著自己說道:
「平常去鳥會的活動,還不見得能看到帝雉,你真是賺到了!」

繞到原來的稜線防火巷,我續往前行。
防火巷的末段拉繩而下,來到另一處越嶺防火巷。
這一段防火巷,週遭長滿芒萁,
地表被覆著天然的木屑、青苔,鬆軟的地質,像是踩在海棉上別有一番韻味。
稜線的盡頭,是另一處的展望點。
左邊的岔路寫著:水漾森林一百二十分鐘;
右邊的岔路寫道:鹿屈山,四分鐘;
我心裡納悶道:「四分鐘?這麼快就到了?
那北鹿屈山在哪?鹿屈山登山口在哪?
但如果說走錯路,又豈能走到山頂的三角點?
等會兒回頭,再來找北鹿屈山,應該是走太快,沒注意到,別自己慌了手腳。」
打定主意,與三角點合影後,我匆匆下山。
算算時間,從登山口到山頂也僅兩小時十八分,
十點三十五分下山,應當游刃有餘。

背包的水和饅頭都進了五臟廟,肩膀輕鬆許多。
下坡的腳程明顯比上坡快,轉幾個彎,我再次回到方才的森林防火巷。
此時,稜線兩旁的濃霧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我不敢大意,留意樹梢的布條,深怕一個失神錯了方向。
依稀,眼前的灌木叢裡、樹蔭底下一頭深褐色的龎然大物啃食野地的果子。
「那是什麼呢?」我心裡嘀咕著,與牠的距離又貼近些許。
牠好像也驚覺到危機的存在,猛然抬頭,與我四目相交。
…一頭水鹿,活生生的水鹿,一動也不動,
銅鈴大的雙眼直盯著我瞧,犄角旁的招風耳打得筆直。
我緩緩抽出背包裡的相機,不敢置信地輕按了幾下快門。
這,是真的嗎?水鹿?
若這裡曾是水鹿的天堂,成群的水鹿又能去哪?
心中的問號尚未明瞭,水鹿飛也似地調頭轉身,躲進森林深處。
似乎,牠的出現,只是為了證明牠的存在。

那麼,人們的出現,又證明了什麼?
水鹿,回不去了;帝雉,也回不去了;
山徑,是人走出來的;杉林,是人砍伐來的;
經過人類的修飾潤色,鹿「窟」山成為鹿「屈」山。
這是一語雙關,抑或是單純的筆誤?
再會了,鹿屈山。
希望下次相遇,你依然是你,風華不減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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