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The Story of Dandelion

叩………叩、叩
鏽蝕的鐵門輕移些許，老屋，沈重地令人卻步。
門縫依稀透著微光，個子瘦弱的阿姨呆坐窗邊。
母親小心推開鐵門，朝屋內走去。
客廳裡玩得正起勁的小姪女，踏著顢憨的步伐走向紗門。
「媽、媽，回來了。」兩歲半的口吻，流露未經世事的稚氣。
小手搭在門沿，水汪汪的雙眸好奇地盼望「媽、媽、呢？」
「媽媽，去…很遠的地方出差喔」母親忍住傷痛回答小姪女。
她朝門外探探頭，落寞地走回角落。
媽回不來了，妳知道嗎？
媽聽不見了，妳知道嗎？
狹窄的巷道，平添幾分淒涼。
酷熱的盛夏，秋末輓歌吹奏。

三年前，結識五年的新人相約步上紅毯。
表哥小心地從岳父手中接過新娘的手，輕輕挽著，深怕得來不易的幸福逝去。
閃光打得飛快，快門此起彼落。
新人不約而同放慢腳步，讓每台相機都能捕捉歷史性的這一刻。
記憶中的表嫂，有張甜甜的笑容，圓圓的臉蛋。
一襲白紗淡妝，鎂光燈下顯得格外耀眼。
她，七十三年次，很年輕，也很成熟，家住台北，卻有道地的溫柔。
離開婚宴會場前，她笑著對我和前女友說道：
「下次換你們了，要比我們更幸福唷！」

近日，阿姨與表哥夫妻倆計畫生第二胎與小姪女作伴。
跑了幾趟醫院檢查，意外發現表嫂子宮長有肉瘤，即所謂的「子宮肌瘤」。
子宮肌瘤，為婦產科領域最常見的良性腫瘤。
院方向來採三階段治療：定期觀察、藥物治療和手術治療。
根據病人體質、病情嚴重程度決定治療方式。
二十五日夜間，表嫂和同事聚餐後逕自去了醫院。
留觀一日，二十六日施行手術切除子宮肌瘤。
誰也沒料到，好端端地走進醫院，出來的竟是一具冰冷遺體。

醫療疏失嗎？沒有人敢妄下斷言。
死亡證明書寫得令人匪疑所思：心臟腫瘤。
若是子宮肌瘤，怎麼會動到心臟？
若是手術過程有了意外，何以不通知家屬？
表哥、阿姨、舅舅、爸媽紛紛提出質疑，院方低調不願多作回應。
問號，仍舊是問號。
她，走了、走了、
走得無聲無息、走得不清不楚、走得不明不白、走得太快、走得太急。
孩子，還等著看她一眼；
夫婿，還守著夢想的家園；
婆婆，還想著幸福的未來。
輕輕一嘆，道盡人生無奈。

孩子，妳懂嗎？
媽媽去一個妳不知道的地方，很遠、很遠…
一個妳看不到，也聽不到的國度。
媽會過得很好，妳一定也要過得很好。
我們打勾勾，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