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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的夜裡，我遠眺八樓窗外的浩瀚長空。
一週的雨，暫時有個句點。
不過明天呢？後天呢？
上天喜歡賣關子，留個問號給成千上萬的人們。
「爸，你有沒有跟醫生說要診斷書啊？」
看著爸六神無主地從診間走出，我問道。
「對喔，我忘了。」說著說著，爸下了樓梯，匆忙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
「爸做事好像越來越粗線條了。」我心裡嘀咕。
幾分鐘後，爸走出來，對我說道：
「我去繳費領藥，你先去牽車，等會兒門口見！」
我虛應一聲，快步望停車場方向而去。
咫尺之遙的廣場剩不到幾部車子，我想，
它們和我一樣，都在等待離開醫院的鐘響。
打開車門，我倒個車，轉個彎，來到榮總的門口。
枯等許久的爸，竟絲毫沒有不耐煩的表情，旁若無人地看著診斷書。
「爸，上車！」我叫道。他慌慌張張打開車門，繫上安全帶。
「醫生有說什麼嗎？」我瞄了一下爸手頭上的診斷書。
「醫生喔，他說上次的切片十八針裡有兩針有問題。
預訂六月十二日做手術治療，還得找個時間來做核磁共振與骨頭掃瞄。」
爸大致回答在診間聽到的指示。
「要手術啊？要住幾天？用達文西機械手臂嗎？診斷書上怎麼寫啊？」
我緊張地問。
「聽說要用那部機器手術，不過怎麼做我也不太懂，
住幾天喔…我看看，好像寫五月十日住院耶，奇怪了？
那怎麼會寫六月十二手術呢？診斷書的地方，我看最久，
上面寫…攝、護、腺、惡性…腫瘤…」
爸語無倫次地說著
「攝護腺…惡性腫瘤！」我硬把幾個字從喉頭吐出來。
返家途中，車上的氣氛是一反常態的沉默。
攝護腺腫瘤嚴重嗎？切除有多大的風險？有什麼後遺症？
切除後復原的情況又如何呢？
諸多謎題，對全家人而言，在在都是未知數。
姐姐開了一串的書單給我，要我到圖書館裡借書查資料。
借書找書並非難事，不過消化一疊厚厚的書本卻是格外困難。
飽受大病小病折磨的姐姐，對這些疑難雜症的敏感度來得遠比家人高。
相較於她，我的態度好似一點也無關緊要。
知道又如何？瞭解情況又當如何？
既然無法改變，行程也都已排定，作為與不作為又有何差異？
攝護腺腫瘤的相關資訊在姐姐的抽絲剝檢下有了眉目。
攝護腺癌依癌細胞擴散程度可分為四期，在第一期是沒有任何症狀的，
多半是因指數過高，或攝護腺肥大進行攝護腺刮除而意外發現；
第二期的攝護腺癌仍侷限於攝護腺內，但已可經由肛門指檢探測到硬塊；
第三期的癌細胞已擴散到器官外，如儲精囊等；
第四期則進一步轉移至周遭器官，如膀胱、大腸、淋巴腺及骨骼。
爸發現的時間算早，醫生建議以達文西機械手臂切除的方式進行治療。
它的風險較低，患者術後也能較快恢復，於家屬或是患者本身都是較佳的考量。
陸陸續續，院方幫爸安排核磁共振與骨頭掃描。
檢查報告指出，爸的症狀仍算輕微，骨骼、淋巴皆未受到感染。
如果一切正常，那麼風險極低的手術是不是就可以忽略？
那麼是不是就可以完全卸下心防，無視於手術的存在？
我，有點糊塗。
可以用樂觀的態度看待自己的傷痛，可是卻無法以同樣的心態來面對家人的病痛；
積極地撫平自己的創傷，卻無法給予家人適度的安慰。
有時，我總是希望傷痛能夠轉移，把姐姐的痛、家人的痛轉移到我身上。
因為，再怎麼地安慰與陪伴，一切仍是徒勞。
痛，並不會消失。
痛，不會消失。
不確定的未來，還是得有個寄託吧！
那麼，就問天吧！上天，會給個交代！
搭車前，我刻意繞到離家不遠的一座土地公廟。
幾坪見方的土地，供奉著與人們生活起居最密切的神明。
我雙手合十恭敬地說道：「祈求祢保祐我父親這次開刀順利。」
低首、慈眉、善目、無語，是他的回應。
人們往往把不確定的未來交給神明；
神明僅僅還給人們一顆踏實的心。
六月十一日的夜晚，我來到醫院門口。
大廳已是冷冷清清，除了少數幾個下來買宵夜的患者與家屬。
裡頭，一片寂寥。
此時，爸在想些什麼呢？緊張嗎？還是已經在睡覺？
穿過迴廊，我搭上電梯。
病房傳來爸和一位公司同事聊天的聲音，嘻嘻哈哈聊著近況。
「這次要住多久呢？醫生是哪位啊？」
「應該五天就出院了吧，安排第三台刀…」
陪伴的意義不在於分享患者的傷痛，而是緩和患者面對未來的恐懼。
忽然間，我懂了。
在醫院的夜裡，我遠眺八樓窗外的浩瀚長空。
迷濛的天色漸漸有了答案…
一週的雨，暫時有個句點。
不過明天呢？後天呢？
上天喜歡賣關子，留個問號給成千上萬的人們。
「爸，你有沒有跟醫生說要診斷書啊？」
看著爸六神無主地從診間走出，我問道。
「對喔，我忘了。」說著說著，爸下了樓梯，匆忙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
「爸做事好像越來越粗線條了。」我心裡嘀咕。
幾分鐘後，爸走出來，對我說道：
「我去繳費領藥，你先去牽車，等會兒門口見！」
我虛應一聲，快步望停車場方向而去。
咫尺之遙的廣場剩不到幾部車子，我想，
它們和我一樣，都在等待離開醫院的鐘響。
打開車門，我倒個車，轉個彎，來到榮總的門口。
枯等許久的爸，竟絲毫沒有不耐煩的表情，旁若無人地看著診斷書。
「爸，上車！」我叫道。他慌慌張張打開車門，繫上安全帶。
「醫生有說什麼嗎？」我瞄了一下爸手頭上的診斷書。
「醫生喔，他說上次的切片十八針裡有兩針有問題。
預訂六月十二日做手術治療，還得找個時間來做核磁共振與骨頭掃瞄。」
爸大致回答在診間聽到的指示。
「要手術啊？要住幾天？用達文西機械手臂嗎？診斷書上怎麼寫啊？」
我緊張地問。
「聽說要用那部機器手術，不過怎麼做我也不太懂，
住幾天喔…我看看，好像寫五月十日住院耶，奇怪了？
那怎麼會寫六月十二手術呢？診斷書的地方，我看最久，
上面寫…攝、護、腺、惡性…腫瘤…」
爸語無倫次地說著
「攝護腺…惡性腫瘤！」我硬把幾個字從喉頭吐出來。
返家途中，車上的氣氛是一反常態的沉默。
攝護腺腫瘤嚴重嗎？切除有多大的風險？有什麼後遺症？
切除後復原的情況又如何呢？
諸多謎題，對全家人而言，在在都是未知數。
姐姐開了一串的書單給我，要我到圖書館裡借書查資料。
借書找書並非難事，不過消化一疊厚厚的書本卻是格外困難。
飽受大病小病折磨的姐姐，對這些疑難雜症的敏感度來得遠比家人高。
相較於她，我的態度好似一點也無關緊要。
知道又如何？瞭解情況又當如何？
既然無法改變，行程也都已排定，作為與不作為又有何差異？
攝護腺腫瘤的相關資訊在姐姐的抽絲剝檢下有了眉目。
攝護腺癌依癌細胞擴散程度可分為四期，在第一期是沒有任何症狀的，
多半是因指數過高，或攝護腺肥大進行攝護腺刮除而意外發現；
第二期的攝護腺癌仍侷限於攝護腺內，但已可經由肛門指檢探測到硬塊；
第三期的癌細胞已擴散到器官外，如儲精囊等；
第四期則進一步轉移至周遭器官，如膀胱、大腸、淋巴腺及骨骼。
爸發現的時間算早，醫生建議以達文西機械手臂切除的方式進行治療。
它的風險較低，患者術後也能較快恢復，於家屬或是患者本身都是較佳的考量。
陸陸續續，院方幫爸安排核磁共振與骨頭掃描。
檢查報告指出，爸的症狀仍算輕微，骨骼、淋巴皆未受到感染。
如果一切正常，那麼風險極低的手術是不是就可以忽略？
那麼是不是就可以完全卸下心防，無視於手術的存在？
我，有點糊塗。
可以用樂觀的態度看待自己的傷痛，可是卻無法以同樣的心態來面對家人的病痛；
積極地撫平自己的創傷，卻無法給予家人適度的安慰。
有時，我總是希望傷痛能夠轉移，把姐姐的痛、家人的痛轉移到我身上。
因為，再怎麼地安慰與陪伴，一切仍是徒勞。
痛，並不會消失。
痛，不會消失。
不確定的未來，還是得有個寄託吧！
那麼，就問天吧！上天，會給個交代！
搭車前，我刻意繞到離家不遠的一座土地公廟。
幾坪見方的土地，供奉著與人們生活起居最密切的神明。
我雙手合十恭敬地說道：「祈求祢保祐我父親這次開刀順利。」
低首、慈眉、善目、無語，是他的回應。
人們往往把不確定的未來交給神明；
神明僅僅還給人們一顆踏實的心。
六月十一日的夜晚，我來到醫院門口。
大廳已是冷冷清清，除了少數幾個下來買宵夜的患者與家屬。
裡頭，一片寂寥。
此時，爸在想些什麼呢？緊張嗎？還是已經在睡覺？
穿過迴廊，我搭上電梯。
病房傳來爸和一位公司同事聊天的聲音，嘻嘻哈哈聊著近況。
「這次要住多久呢？醫生是哪位啊？」
「應該五天就出院了吧，安排第三台刀…」
陪伴的意義不在於分享患者的傷痛，而是緩和患者面對未來的恐懼。
忽然間，我懂了。
在醫院的夜裡，我遠眺八樓窗外的浩瀚長空。
迷濛的天色漸漸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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