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貓囒山登山口,已是下午三點四十分。
登山口立著簡單的步道介紹及地圖:
「由明潭國中旁登山口入山,單程約2.1公里,來回約二至三個鐘頭…」
地圖上的字句還沒讀透,心早涼了半截。
「二」至「三」個鐘頭,回來豈不是五點半至六點半了?
日月潭到家的車程約一個鐘頭,那豈不是七點左右才到家?
上山?下山?向前?折返?
我對自己的體力感到懷疑,對已經走約十四公里左右雙腳有些懷疑。
「不行,來到這,為的就是測試自己的體力,
天還亮著,我還站著,我可以的!
給我一個鐘頭,五點前回來,我可以的!」一咬牙,再一次上山。
貓囒山的步道,不,嚴格說來,
它應是一條產業道路,一條禁止私人汽機車進入的產業道路。
若是普通的產業道路,又何以名列新小百岳之內?
貓囒山的特色又在哪裡?
標高1020公尺,既不高也不陡,它何以名列明潭四秀?
走在寬闊的平坦道路上,我漸漸認識…臺灣紅茶的故鄉─貓囒山。
茶,是這裡的特色,道地的景觀。
雖說,是人為的林相覆蓋原始的地貌,
但也正因如此,創造出貓囒山絕佳的視野,俯瞰明潭風光、遠眺明潭日出。
這是人為與自然的調和,調和出這座山獨有的色彩。
相較於名聞遐邇的八卦茶園,此處的人文氣候耐人尋味。
然而,它的獨特不僅限於此,悠遊林間,只要走在路邊,便能嗅出獨特的茶香。
登山,是視覺的享受,亦是嗅覺的滿足。
茶之道與山之道,兩者之間,產生巧妙的共振,在登山客的心底迴響。
半山腰的茶改場、登山口的日式建築,
在在顯示這座山是人文與自然的另類結合。
我佇足在 新井 耕吉郎 先生的紀念碑前,瞻仰他的豐功偉業。
他,1926年來到臺灣,服務於台灣總督府茶葉試驗支所。
十年後,帶著全家人到日月潭協助成立魚池紅茶試驗支所,
開始種植錫蘭紅茶,推廣紅茶種植。
隨著台灣光復,他將試驗所移交給國民政府。
卸除職務的他,並未隨著日本淡出臺灣,
反而選擇繼續留在臺灣,擔任技師。
1947年,病逝臺灣,享年43歲。
近二分之一的青春給了臺灣、生命給了臺灣、「紅茶的故鄉」給了臺灣。
臺灣給了他什麼?一座紀念碑?紀念亭?值得嗎?
茶改場,我見到了;日式建築,我也見到了。
可惜,太沈重、太傷痛,於是我繞過日式建築、茶改場,
走自己的路,過自己的日子。
茶改場的後方是紅葉步道,錫蘭敢欖樹的落葉灑滿一地。
一地胭紅、一縷蕭瑟。
夕陽、落葉、晚風、倦鳥,伴「臺灣的紅茶之父」在此長眠。
我想起另一位日本人,八田與一的故事。
遠渡重洋、離鄉背井來到臺灣,為這片土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無血統、無血緣,卻心甘情願建這片土地流汗、淌血。
既不為名、也不為利,為的只是一遂他們心中的夢想國度。
為改善人民的生活而努力,為達成自我理想而堅持。
不凡的胸襟、視野、毅力、執著,使他們超越時空而備受尊敬。
令人動容的生命沒有國籍的分野,令人感動的生命沒有血緣的分別。
短暫的生命因此得到永恆,渺小的生命因此顯得偉大。
悼念兩位偉人的過去,不知不覺到了產業道路的盡頭:氣象觀測站。
約一人高的石碑,矗立在氣象站的大門口。
有稜有角的石碑,多年來依舊頂天立地、依舊依山傍水。
其上刻著:「日月潭,貓囒山,海拔1020公尺」
「喀嚓」,四點十五分,明潭四秀之一,貓囒山留影。
青龍山看來是去不成,不過一日三秀縱走,
十九公里的路,耗時六個鐘頭,我也該知足了。
給自己打個滿意的分數,我離開貓囒山。
走自己的路,過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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